逆风雪海

李欧/Philinda/Clintasha/Steggy/Thorki

四次高秉烛试图阻止武思月的死亡06

06

高秉烛突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把蹲在他身旁的白浪吓了一跳。

“这是何处?”高秉烛惊觉眼前的环境变化,雕花的床头、碎裂的酒盅统统不见了,他半躺在稻草堆上,薄薄糊了层纸的简陋窗户外依旧雷声大作。

“这是我家呀。”白浪有些担忧地看着高秉烛。

“我这是怎么了?”高秉烛感觉一个坚硬的东西硌着他的胸口,他隔着衣服一摸,原来是月下烛火的摆件。而那衣服的触感也有所不同,他再定睛一看,他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湿漉漉地丢地上。

“刚才突然下起大雨,我和小青急急忙忙从外面赶回来,见你晕倒在街边,便将你背了进来。”白浪说道。

“高使,喝碗姜茶暖暖身子吧。”话间,只见小青端着热气腾腾的碗走了过来,未系腰带的腹部已微微隆起。白浪忙不迭接过她手中的姜茶递给高秉烛。

高秉烛看着眼前不寻常之事,再联想起此前白浪对他提及小青对药理的擅长,心中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终于知道白浪用“月下烛火”改变了什么。

他将一碗姜茶一饮而尽,滚烫的茶水顺着他的喉管灼伤了他的肚腹,几颗泪就这么滚落下来。

白浪见他的模样心中也不好受,他刻意背过身去给高秉烛一点空间,嘴上却止不住地念叨开来。

“这事儿一出月华君最不好受,不论武悠决做了什么,那毕竟是她的兄长。”

“但月华君对你的心意连我都能看出来,兴许过两天你再去好好解释一番就没事了。”

“你说你也是,明明心中如此放不下月华君,却偏偏要立些个断七情绝六欲的誓,到头来遭罪的还得是你。”

“你说什么?”高秉烛如同被白浪的话惊醒一般坐直了身子。

“我……我……没什么。”白浪回过头去被高秉烛的模样惊了一跳,心中暗骂自己又逞口舌之快了。

“断七情……绝六欲……”高秉烛喃喃念道,一手慢慢地摸出“月下烛火”。

难道关窍在这里?

“高使,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白浪还在解释着什么他无心去听,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的方向从一开始便错了!

他根本不必在南市开仓放粮一事上费尽苦心,他应当选择的时间节点竟是那样简单、那样清晰明了,他甚至都为自己长久以来一直没有意识到这点而感到不可思议。

“白浪,多谢。”高秉烛背过身去一把掏出胸前的月下烛火摆件,没有理会在一旁问东问西的白浪,他看着闪烁的最后一个火苗,集中意念,在手指即将触碰到火苗的时候闭上了眼睛,即便是从来不信神佛的他此时此刻也默念着无比虔诚的祈祷。

许是已经适应了周身被挤在无形的狭窄管道里飞速穿行,此番高秉烛并未感到不适,他定了定神,自己正回到了进入联昉的那一晚。

他没有仔细分辨周遭正在发生的事情,感到双脚都踩在坚实的地面上的那一刻他便转身没命地向外跑去。

破开最后一扇门的那一刻,他见到了站在门外的武思月,她的眼中还带着些许不解的神情。他只觉得口干咽燥,舌头如同打了结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血液直往脑门上涌,咚咚的心跳声响得让他听不见其它声音。

他一把将她抱着,再也不松开。

耳畔传来一声声巨响,脚下的地面在剧烈地震动,他的身体变得滚烫,头脑仿佛要崩裂开来,周围的空气好像也正在被撕裂。他不知为何会这样,也不知他的大胆行为会造成什么后果,他顾不得后怕,只管紧紧地抱着她,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

清凉的感觉从裸露在外的皮肤传来,高秉烛觉得自己陷落在柔软的被衾之间,周身的筋骨麻酥酥的没有太多力气。清风徐徐吹来,体内却感觉到暖洋洋的再舒服不过了。

他本不愿睁眼,却被一阵清香勾起了好奇之心。他果真躺在床榻上,淡绿的床幔随风缓缓地飘着,四周不见其余物件,只是大片大片明亮的白。

他似在梦境之中,可身畔正背对着自己侧卧的武思月却如此真实,她的呼吸缓慢而绵长,睡得正安稳。

他忍不住轻轻搭上她微冷的手臂,有千言万语要同她诉说。

武思月慵懒地转过身来,睁开双眸,嘴角轻微上扬。待到看清眼前人后,她却脸色突变,大喊着什么用力在高秉烛的腹部踹了一脚。

高秉烛全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只觉得后背悬空似乎被踢下床榻。

但他并未落到地上。

高秉烛猛地坐起身,如同一个刚被救起的溺水者大口大口地吸进空气。

他说不出话来,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并且他全身都疼,头和胸口尤甚,挨了重重一脚的腹部却无太多痛感。

“醒了醒了!”

“可算醒了!”

“我去通报白檀君!”

周围刻意压低却仍旧有些嘈杂的声音传入高秉烛的耳朵,他们的话实在费解。

他记得他用掉“月下烛火”的最后一次机会阻止了武思月的死亡,并且他们似乎还过上了不错的生活。但他不明白为何武思月会狠狠地踢向他,更不明白为何他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而是坐在他洛阳城中小宅子里的简陋床榻上,周围是几名医工模样的人,满面笑容。

“高执戟,您醒了。”坐在床榻旁边的医工俯身关切道,他小心地帮助高秉烛慢慢躺在身后的软枕上。

“我怎会在这里?”高秉烛觉得头疼得愈发厉害,眼前发黑,靠在软枕上休息片刻,强行将一句“思月呢?”咽进肚里。他其实心中已然明了此前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记忆中胸前安放“月下烛火”的位置分明被一块止血用的白布缠紧了,还散发着浓烈的药味。但他实在无法相信那些如此真实的记忆不过是一个个组合起来的梦境,他既害怕从医工口中得到答案,却又不得不问,不知是因着疼痛还是紧张,汗珠从额头上滑落。

“您在城外追捕贼人时受了重伤,刀伤伤及心脉,刀上涂的毒又入了脑。您昏迷了整整十日,这才醒过来。”医工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医工的话叫他眼眶发热,他借着擦拭额上汗水的机会,宽大的衣袖顺势从眼前抹过。片刻前在他脑中转过的所有疑问也都无需再问了。

“不过您既然能够转醒,便不必太过担心。胸前的刀伤已无大碍,只是记忆会有所损害,近期情志上也难免喜怒无常,但只需再调养些时日,将体内余毒排尽之后便可慢慢恢复。”医工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身体,故而宽慰道。

“多谢。”高秉烛机械地说道。

他突然希望自己没有醒过来,又暗怨自己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他在受伤前有重要的信息要回报联昉,他已经耽搁了十日的时间!但他试图忆起那信息的时候脑中又充斥着刀光剑影,给他造成了莫大的干扰,又免不得让他对自己的怨恨增加了几分——重要信息极有可能关乎神都安危,他既救不回武思月,难不成连她所热爱的神都也无法守卫了吗?

高秉烛愈发心烦意乱,若不是实在没有力气,他真想给自己几拳泄愤。进进出出的医工也让他觉得烦躁,他只想将他们统统赶出去好好地静躺一会儿。

他好不容易准备好比较客气的说辞,正准备开口,却听得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白浪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高使!高使!你看这是何物?”

(完)


天呐拖拖拉拉几个月我可总算是把最后一章写完了...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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